【TSN/ME】One Day We Will Be Together (Again)·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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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Mark想自己大概真的不是一个普通的AI，哪有AI还会做梦的？
但是Mark确实在做梦。
体操式充电之后，Mark会在Eduardo的坚持下在院子里躺一会儿，Eduardo说怕上次淋雨的积水没清干净，毕竟Mark这段时间表现得都像个脑子进了水的呆子。
Mark躺下来，为避免阳光直射瞳孔里的晶片闭上了眼，接着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场景。
Mark怀疑自己的制造者怕不是还给一个AI写了一段VR程序，他现在身处滂沱大雨之中，四周一片漆黑，这个世界里除了他自己和这场无休无止的大雨以外，什么都没有。
Mark焦急地往前走，他牢记Eduardo对他的警告：“不可以淋雨。”
Mark越走越快，黑暗里看不到尽头，前方雾气缭绕，那些连成珠线的雨滴搅乱他的视线，他开始奔跑，在雨中滞留时间越长他越害怕。
那些雨水在脚底汇聚，慢慢上涨，渐渐舔舐过他的鞋面、覆盖过他的小腿、漫延过他的膝盖，Mark的脚步愈发沉重，他不像是最新型的人工智能，反而是一具长满铁锈的蒸汽机。他想继续跑，可是他跑不动了，Eduardo的声音在呼唤他，带着破碎的希望，可Mark没有办法。
雨水淹没过他的头顶，Mark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呼吸。不，他本不应该呼吸的，他根本不具备呼吸的功能，可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水里太久会缺氧而死的人。
肺部的空气一点点抽离干净，Mark在水中也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他被这场大雨困死了，他没有遵循Eduardo的命令，他想念Eduardo的声音。
Mark停止了呼吸，整具身体沉入水底深处，可Mark的意识还存留着，他看到自己被黑暗的雨水吞没，难以名状的悲伤席卷了他。
在Mark难过地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消失了的时候，Eduardo的声音把他唤醒了，Mark瞬间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Eduardo着急的表情。
“Mark，这次你是被晒短路了吗？”
Mark挣扎着坐起来点点头，他感到腰背处传来阵阵酸痛。
“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不是试验的失败品或是别人退货后才给我的了。”
Eduardo发誓自己只是想开个玩笑，但Mark脸上坦然的悲伤令他自责。
“Ed，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是独一无二专属于你的。”
“对不起Mark。”
为了彼此安慰，他们同时向对方伸出了手臂，在这个洒满阳光的午后庭院中紧紧抱作一团。
12
“Ed，我可以暂停一会儿吗？”Mark停下他的叨叨不休，他正在给Eduardo念台风的气象预报，描述那些气旋是在哪个时间点在何种气压下以什么速度出现，在气象图上呈现什么样的形状，朝着哪个方向飞奔，同时他正在和Eduardo下棋。
“这样就运算不过来了？”Eduardo玩味地笑他。
Mark耸耸肩，“小菜一碟——不过我念这些对你来说就跟背景音乐一样，不会打扰你的思路吗？”
Eduardo学着他的样子耸肩，“小菜一碟。”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Ed。”
“你请问，脑内联网就能无所不知的AI大人。”
“有关于你的事情我从来不靠网络作弊。”
“嘴巴太甜，负分。”
“你为什么会来新加坡？纵然这里各个方面来说环境都非常优秀，也是亚太地区的一块稳定踏板，但是这里别说飓风了，连台风都没有。”
“这和飓风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气象学，你热爱追逐飓风。”
“热带雨林气候不也涵括在气象学里？飓风带来的雨水难道不也影响新加坡？”
Mark一脸“我听你胡扯”，Eduardo败下阵来，面对过分执拗和认真的小机器人Mark，他总是很快就上缴武器挥舞白旗。
“不是所有的‘喜欢’和‘热爱’都必须去经历或占有Mark，我站在最远的视角研究气象学，就好比在宇宙观察地球，而追逐飓风，感受自然带来的破坏力无疑很刺激，但我最想做的是投入风眼中，风眼是最平静的地方，在平静里感受汹涌，这才是我的追求。”
“新加坡很好。它足够小、足够安稳，虽然规矩很多，远没有美国自由，但这种无伤大雅的拘束和克制对我来说正好，我能获得心灵的宁静。”
Eduardo说完继续低头研究棋路，和AI下棋是个艰巨的挑战，Mark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似的。
“我永远都没法赢过你吗？”
“理论上来说是的，”Mark大言不惭道，“你每走一步棋，我就已经算出了你后面会走的一百步。”
“这可真教人火大。可是专精的Alpha Go都有输过，未必我就赢不了你。”
Mark微笑道：“可以试试Ed，我们时间足够长，你想到第一百零一步的话就是赢。”
他们本应该是在院子里下棋的，就在Mark的体操过后，但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于是他们将棋盘挪到了落地窗前。
天气预报从来不出差错，当第一滴雨点扑上玻璃窗时，Eduardo的手指也摸上了Mark的黑色主教，Mark看着Eduardo眼里狡黠的光，情不自禁地用嘴唇追逐了上去。
他追上他眼里的光，追上他鼻尖的顺从，追上他唇齿间的热情。
Eduardo沉浸在冰冷的甜蜜里，他闭上眼，耳朵里传来微不可闻的电子机械音。
“嘀——嘀——咔哒。”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13
Facebook的高层办公室一扫往日的胡闹，主要原因是Dustin不开心，更不如说他现在战战兢兢，害怕下一秒坐在他面前背对他的Mark转过身来一剑刺穿他的脑袋。
“Sean，坐下，把你的呼吸器放回去，Mark不会用飞镖扎你。”
Chris揉了揉眉心，手里握着半小时前Dustin顶着一张要哭了的脸递给他的报告。
“Mark的小机器人出故障了，”Dustin声线抖得不成样子，“怎么办，他一定会发现的，他会把我杀了的。”
“什么小机器人？你是说‘Wardo’？它不是早就……？”
没等Chris说完，Mark就一手推开了Chris办公室的大门，“半小时后到小会议室。”他的另一手里还拎着不知道真晕假晕的Sean。
Chris严肃地看向吓破了胆的Dustin，“告诉我Dustin，你和Sean做了什么。”
Dustin和Sean深谙坦白不一定从宽但抗拒绝对严上加严的道理，忏悔说明了自作主张把那个AI送到Eduardo那儿去的犯罪经过。
Mark把椅子转回来，冷冷地看着他们，Chris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他粗略地翻了一下那份报告，上面显示编号ST3490的AI出了未知故障，安全系统已经启动了紧急休眠模式。
编号ST3490，Chris懊恼地揪着头发，他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当初Mark开始开展AI项目的时候最先创造出来的第一代AI机器人的编号。
“我们现在怎么办？”Dustin问道。
“我先给Eduardo打电话。”
“你有他的电话？你也黑了他的电脑？谁教你的？”
“收起你的好奇心和想象力Dustin，Eduardo自己告诉我的。别跟我说你要假装不知道你是通过黑了Eduardo的邮件才知道他的地址。”
“事实上并不需要这么做PR大人，”Sean把保命的呼吸器举在鼻子前幽幽道，“只是找个Facebook的官方理由向这位股东的助理要个地址，没有那么麻烦，我们很忙没那个功夫天天黑来黑去。”
电话接通了，Chris用眼神示意他们都闭嘴。
“嗨，Eduardo，”Chris硬着头皮开口，Eduardo疲惫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还好吗？”
Sean和Dustin拼命用肢体语言催促Chris快进入正题。
“事实上不太好，Mark——我是说我的AI，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有反应了，我以为他又宕机了，他之前宕机过一次，我打过维修电话，他们告诉我只是进水而已只要在太阳下晒一晒就行。但是这次不一样，Chris，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维修电话没有人接，我打了一天了，我要疯了。”
“你先冷静一下Eduardo，”Eduardo讲话前言不搭后语，他慌乱得厉害。
“我想有件事情我得给你说明一下……”
向来巧舌如簧的PR此时就像是头一回碰到公关危机的菜鸟，Chris舌头打了结，Eduardo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不会高兴，而且肯定会觉得自己骗了他，或许他还会极端地想这又是一起来自Mark的恶作剧和羞辱，他可是Eduardo，哪怕他对Mark再怎么包容与温柔，他还是那个从小在世家长大、受过家族式的良好教育、通身PRADA的Eduardo。
Mark从他的椅子里站起来，来到Chris身边，一把从嗫嚅的Chris手里抢过电话。
“嘿Wardo，是我，Mark，”Mark钴蓝色的眼睛蒙着一层灰，“你的AI机器人是Facebook制造，目前出了故障，要求紧急召回。”
14
在Eduardo的坚持下，Chris为他联系了一家可供租赁小型私人飞机的航空公司，并以Facebook的名义临时申请了一条从新加坡直接飞往帕拉奥图的航线，Eduardo匆匆拿起几件换洗衣服，请了私人医护服务，把沉睡中的Mark带到了机场。
Eduardo小心翼翼地把Mark安放在调整好椅背的座位上，为他扣上安全带，在他旁边蹲了一会儿，抚摸他的卷发，又看了一眼Mark的睡脸。
他只是宕机了而已，像人类一样需要小憩，要不了几个小时他就会睁开眼睛，看着吓得要死的自己笑着问“Ed你怎么白得和机器人一样”了。
Eduardo眼眶热得要烧起来，他眨眨眼，在机长的提醒下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条直飞航线比最短的航班所花的时间要少得多，Eduardo感激Chris尽了最大的努力来解决他的问题。
“Mark，”Eduardo在关上灯之前看着小机器人说，“在你睡着的时候我们出来找乐子了，这大概是你第一次坐飞机，等你醒了我们就回家。”
Eduardo闭上眼，脑海里都是创造出小机器人的那个Mark的声音，他冷静地向Eduardo解释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休眠状况，Eduardo边听边抓紧了自己的脖子，这残酷得他得拼命掐住自己的喉咙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大声尖叫。
AI在某种情境下触发了一段隐藏代码，对于一切都设置好的AI来说这段骗过默认程式的代码更像一个bug，它在试图修复的时候发现，这段代码里蕴含了一个条件，当AI启动自我修复时，这段隐藏代码会完全启动且不可停止，除非它自我销毁。
但是初始程序中设置了在没有激活者或制造者的命令或者同意下无法启动自我销毁程式的指令。
“目前的情况，你的机器人因为有了自主意识和情感，系统的安全防御机制不得不启动了紧急休眠，我们判定为故障，需要马上送回Facebook进行维修和代码修改。”
飞机直接停在了Facebook总部的大楼楼顶，Facebook酷得令年轻人尖叫，CEO在屋顶造了个停机坪。
Eduardo走出机舱，狂风吹得他睁不开眼，Facebook的其他工作人员快速上去把机器人运下来，放在一张移动床上。
Eduardo停在原地没有动，移动床被推进大楼里，Mark站在十米远的地方盯着他，Eduardo怀疑他能在巨风里坚持多久，Dustin和Sean互相搀扶缩在后面，Chris站在他们和Mark中间。
等Eduardo走近，Mark开口当面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好久不见。”
“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15
Chris建议Eduardo先睡一会儿，但Eduardo说他在飞机上休息够了，Mark领他进了AI项目的实验室。
由蓝色和白色组成的实验室非常Facebook，也非常Mark。Mark带Eduardo来到实验室的深处，指纹和瞳孔识别打开了紧闭的大门，门里除了两个竖立的蓝色胶囊舱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了，墙上的电子液晶屏实时跑动各项数据，Mark上前，Eduardo跟着他的脚步。
Mark站在了其中一个胶囊舱的旁边，他转头看向Eduardo，示意他也过来看看。
Eduardo带着疑惑一步一步挪过去，他朝胶囊舱里看过去。
“Jesus Christ，”Eduardo连连倒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盯着Mark，“这是什么？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这是‘Wardo’。”Mark面无表情地回答。
这实在太诡异了，Eduardo在原地转了几圈，抹了把脸，又摸了摸鬓角。
“这也是……？”
“对，”Mark点头，“这也是ST3490。”
“ST3490并不是某一个人形AI的编号，事实上是我最先写下的那一串AI代码。起初我只是……写来解答问题。”
“解答问题？”
“是的，‘Wardo’一开始只是一个问答AI。”
“有什么问题是不能通过Google解决的？”
“有的，”Mark别开眼，不去看Eduardo咄咄逼人的视线，“那些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答案的问题。”
空旷的实验室里陷入一片沉默，Eduardo张张嘴，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后来呢？”
“这串代码的内容越来越丰富，由于一开始是为了解答惯关于你的问题，所以我把我们之间的回忆写在了里面。后来我想，能不能让它……成为他。”
Mark转头重新看向胶囊舱里的Wardo，眼神里罕见地浮现出了迷茫。
“ST3490一开始的人形就有两个，一个是Wardo，另一个是——”
“是Mark。”
“对，我想做一个实验。”
“看在没有facebook和家族的影响下，Mark和Wardo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现在这样。”-tbc-